谢稚柳与《丹霞游屐》-亚博电竞手机版

    谢稚柳与《丹霞游屐》

    朱万章
     
    原标题:谢稚柳与《丹霞游屐》

     


      丹霞游屐(国画) 谢稚柳 广东省博物馆藏

      在1963年的春天,一个由著名画家、鉴定家、考古学家和古文字学家组成的阵容强大的“旅行团”诞生。在这个“旅行团”中,有山水画家李可染(1907—1989)、古文字学家容庚(1894—1983)、书画鉴定家张珩(1914—1963)和刘九庵(1915—1999)、书画家兼鉴定家谢稚柳(1910—1997)、花鸟画家梁纪(1926—2017)和考古学家莫稚(1931—2004)等。他们在位于广东北部的丹霞山作了数日畅游。3个月后,谢稚柳回到上海,追忆起这段难忘的旅程,绘制了一套十二开的山水册页,自署名曰《丹霞游屐》。这套在谢稚柳艺术生涯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山水佳构,如今收藏在广东省博物馆。

      谢稚柳在这套颇为自得的山水册中,以捕捉到的十二处丹霞景致为原型,刻画出丹霞盛景。有横亘的巨石、壁立的山峰、飞泻的瀑布、虬曲的古松、摇曳的轻舟、潋滟的碧波、迂回的山湾、朦胧的云雾,也有水村山郭、平畴绿野,更有白云深处人家。就技法与意境而言,有青绿山水、浅绛设色,也有水墨写意;有平远、高远,也有深远。在其精心酝酿与独具匠心的造型中,我们可借此领略丹霞之美。谢稚柳的山水画,多得江山之助,此画即可见其一斑。

      在画册之首,谢稚柳题下了如下几行字:“丹霞游屐,癸卯春日为□□同志写并书此,谢稚柳”,钤白文方印“谢稚”和朱文方印“稚柳”。在每一开山水中,并无任何题识,仅钤两枚小印,一为白文方印“谢稚”,一为朱文方印“稚柳”。在画册之尾,谢稚柳则用较大篇幅记录了壮游丹霞的所观所感:“款乃轻舟碧玉湾,嵯峨列岫乱云鬟。锦江容我从容住,看尽春霞百里山。癸卯春初,与容希白、李可染、张葱玉、刘九庵、莫稚、梁纪、□□有丹霞之游,晓发仁化,舟行锦江数十里,两岸峰峦如画屏锦障,光景奇丽。山阴道上,何足语此?苏东坡《烟江叠嶂图歌》称武昌‘樊口幽绝处’,不知有此奇绝否?越三月还归海上,追忆此游,为杨荦同志作此十二副,以纪朋好一时会合之乐云尔,谢稚柳并记”,在题诗后钤白文方印“谢稚私印”和“烟江楼”,款识后钤白文方印“谢稚”和朱文方印“稚柳”,其闲章则有白文方印“浮翠轩”“江上诗堂”和朱文长方印“烟江画阁”。题识中所言《烟江叠嶂图》,为北宋画家王诜所作,现藏上海博物馆,曾经由谢稚柳征集入馆。文中“□□”字样,则为后人挖去。

      值得玩味的是,在画册之后,尚附有一通谢稚柳信札,其上款人亦被挖去,但从上下文可推断,收信人即为此画的最初受画者。信札文曰:“久不通问,深为系念。馆中近来想甚忙,有新收获否?上月陈志亮同志来,颇悉近况,至以为慰!张葱玉同志以肺癌蘧尔逝去,至为震悼。同游丹霞,正如在眼前也。委写册页,兹已写就,草草,想不能佳,尤不足入真赏耳。奈何奈何!介堪为治印,亦已来,当得便奉上,其印式已擅为印拓于拙作册页上,并请审阅之。不尽,即致大安。弟稚柳顿首,九月二日。莫稚、苏耕春等同志并请致意不另。”信中所言“陈志亮”,亦为陈智亮,时供职于广东文物队,从事文物考古工作,后为广东佛山博物馆馆长,与笔者曾有交游,现已荣休;“张葱玉”即张珩,与谢稚柳、韩慎先同为首批书画鉴定小组成员(后因韩慎先病逝,由刘九庵补上)。在此年的8月26日,也即谢稚柳写信的前6日,张珩在京逝世,故谢稚柳不胜山阳之感。“介堪”即篆刻家方介堪(1901—1987),册中所钤谢稚柳常用鸟虫篆“烟江画阁”即为其所刻,刊于《方介堪自选印谱》。谢稚柳所言方介堪为杨氏所刻印,一枚钤于画册跋尾,为白文鸟虫篆“杨荦”;另有两枚钤于信札中,为朱文圆印“荦”和朱文鸟虫篆“杨荦”。三印均不见于方介堪印谱中,或可拾遗补缺。“莫稚”为广东省博物馆考古学者,著有《南粤文物考古集》;“苏耕春”即先师苏庚春(1924—2001),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,时甫从北京南下广州,从事书画鉴定,出版有《苏庚春中国画史记略》和《犁春居鉴稿》等。

      此次丹霞之行,给谢稚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春游回来,他即在广州从化以此为题,为古文字学者、书法篆刻家马国权(1931—2002)创作了《丹霞山色图》轴。在题识中,他也讲述了与《丹霞游屐》相似的观感:“从丹霞别传寺对望,得此景。自仁化舟行锦江数十里,两岸峰峦如画屏锦障,光景奇彩。苏东坡《题王晋卿烟江叠嶂图歌》称武昌‘樊口幽绝处’,不知有此奇绝否?癸卯春初游丹霞为国权吾兄写此即正,谢稚柳时在流溪温泉”,钤朱文方印“谢稚之印”、白文方印“稚柳”和白文长方印“烟江画阁”。其题识文字与前作相近。作者以高远之法写丹霞近景,陡峭的山峰中深赭色、褐色与青绿交互点染,烘托出驰名中外的丹霞地貌。不仅如此,在同一年,谢稚柳还以丹霞风景为题先后为黄西爽、蒋天格等人创作了《丹霞山色》扇面,并分别题写了上述七言诗。在这一年或稍后的一两年间,谢稚柳还绘制了《丹霞耸翠图》扇面、《丹霞道中》轴等诸图,足见丹霞游屐在其艺术历程中举足轻重,挥之不去。

      在丹霞游屐的这一年,谢稚柳在广东举办了个人画展,展出了花鸟、山水和人物等60余件,与张珩、刘九庵等人参与了在广东省博物馆的书画鉴定工作,在南粤留下了诸多行迹。苍狗白云,昔日同游的诗朋酒侣均已仙去,其留在当地的游踪艺事业已成前尘往事,唯独《丹霞游屐》诸画,谢稚柳以其如椽之笔,记录了江山胜迹,如同柳宗元《小石潭记》、苏轼《石钟山记》一样,将成为永恒的文化印记。

      (作者系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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